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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论坛|激情故事:孰是孰非……

  
摘要:历时五年的非耕地变更为村民建筑用地的审批手续,终于在上年初夏,完成了长途旅行,尘埃落定了。 十多个月的时间,新建的别墅犹如铆足劲的竹笋有了春雨的滋润一下子便冒了出来。

  

  
乔泽庄东首的一条蜿蜒的河流将集镇与农田保护区很自然地分开,一座限载五吨的机耕桥与河西六十多亩的非耕地相连。河水清澈见底,两岸绿树成荫倒映在水中,一年四季都有人在此钓鱼。

  
历时五年的非耕地变更为村民建筑用地的审批手续,终于在上年初夏,完成了长途旅行,尘埃落定了。

  
十多个月的时间,新建的别墅犹如铆足劲的竹笋有了春雨的滋润一下子便冒了出来。

  
早就想扩建翻建旧宅的仇老三坐不住了,“我也要建别墅”的想法,恰如这开春的青菜一天高似一天,转眼间便花满枝头了。

  
仇老三,顾名思义姓“仇”,单字一个“富”。这是一个容易引起歧义的姓名。搞不好就会理解为“仇视富人”了。仇,作姓时,与求同音。应理解为创造积累财富的意思。

  
人名的含义,与现实往往有较大反差。例如有的人名字中有“才”字,不能说此人就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说不定,胸无点墨;有的人名字中有“仁”字,也许此人一肚子的坏水;有的女子名中有“花”字,未必貌美如花。仇富也一样,名字中有个“富”字,但富是何滋味,他还没有真正品尝过,日子总是过得很拘谨,父母也没交给他什么财产,包袱还在肩上背着,二老还都健在。有老,必须赡养。他从未抱怨过,父母让他读完高中就是最大的财富。他始终认为,知识和勤劳就是两大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从骨子里坚信“‘八派命’还怕个死做”这句俗语是非常正确的。他认为,现在这年代,身勤人难穷。

  
如今手中多少攒了点钱,儿子二十出头了,好歹要建个窝。现在所谓的“窝”,是人们的谦称,不是简陋住宅的代名词。没有金屋,哪能藏娇?没有梧桐树,哪能引来金凤凰?没有好房子,哪家姑娘肯上门?仇老三的想法很实在。

  
他暗自得意,为自己没有轻易接受翻建旧房的建议而庆幸。这不,人家现在都建别墅了,要是把钱用在翻建旧房上,现在还想建别墅?做梦去吧!不,连做梦都不敢想。

  
自从有了建别墅的想法,他除了上班,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上面。他常梦见自己住在漂亮的别墅里看着电视,咪着小酒,有时还来一两句小曲。每天上下班本来有近路可走,但他总要绕道而行,他觉得不从那里走一下心里空荡荡的,而每从那里走过,建别墅的欲望就增加一成。

  
仇老三看别人家的别墅,跟建别墅的朋友闲聊,不知不觉中掌握了许多建别墅的信息。

  
朋友的介绍令他亢奋,又令他有点落寞,但更多的还是信心。俗语“真船假屋”,这一点不假。土建搞好了,室内外的装修可量力而行。例如,一块80公分见方的地面砖价格从50元到300元,楼梯扶手一米的价格从120元到800元,可装大理石的背景墙也可以留白,至于家具家电那就不需多说了。总之一句话,装潢钱多就精装,钱少就简装。再说简约一点更大气。

  
经过多方调研,反复论证,仇老三觉得:建别墅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烧钱,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可简可繁,可精可粗,全在人为。古人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怕这怕那永远建不起新房!

  
仇老三忍了好长时间,实在忍不住了就将自己的打算和这些天来的调研结果告诉了人称“萝萝藤”的妻子。

  
他的妻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崔华琴。她是一个手快嘴更快的急性子中年妇女。仇老三调整夫妻关系的方法是以柔克刚,形成了良性互补的特有关系,终究琴瑟和谐。有时仇老三忘了什么,或做错了什么,崔华琴不管在哪里都会破口大骂:“你还不要死的,这事情你应该忘了吗?”或“你这个要死的,这事不应做好吗?”仇老三不急不躁,淡淡的说:“嗯啦,你跟个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句话把个崔华琴呛得七窍生烟,可就是找不到再骂下去的理由,只好偃旗息鼓了。

  
今天仇老三刚说出自己的想法,崔华琴一反常态,没有叫,也没有骂,而是跑到丈夫跟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然后很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仇老三一脸疑惑的问:“你,什么意思?”他马上醒悟过来,反击一句,“你才有病呢!”

  
崔华琴狡黠的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睡着了,在做美梦呢。我们才有多少钱你不是不知道,够吗?”

  
“你这个蠢婆娘,只知道乱放炮,就是不用脑!还一天到晚的跟我鬼叫!”

  
“噢?你是我男人,我不跟你叫跟谁叫去?光棍郎多的是,我去跟人家叫,你肯吗?”崔华琴反唇相讥。

  
“我们现在手中已有二十七八万,加上今年我们一家三口的工资十多万吧?建一幢别墅前后需要一年的时间,明年又有十几万的收入,这样算来,只要不讲究高档,建房所需的款项应该差不多了。”

  
崔华琴一听仇老三剔骨头算命后,豁然开朗,不禁眉头一扬咧开了嘴:“你这个哼瓜,原来脑子里清爽得很呢,太有才了!这就是说,我们也可以建别墅了?那就建吧,还等什么啊!”

  
“你以为是画画啊,说建就建,宅基地在哪?没有地皮建在空中?”

  
“这倒是。那你抓紧时间去申请地皮嘛。我看这样,明天下班后你先到建房的人家去取取经,了解一下情况,不要冒失行事。”

  
“这话倒是真的,了解一下情况心中有个底再去申请也不迟。”仇老三肯定了妻子的意见。

  

  
过了两天,仇老三回到家里坐在天井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烧烂烟。崔华琴见他这副样子,估计情况不好,任凭她怎么问,仇老三就是不开口。崔华琴再也忍不住了:“你这个闷葫芦,一遇到事就像霜打的嫩菜一样,蜷着头。多大的事啊,天塌下来了?”

  
“我没本事,就你能!你晓得吗,我们手中的钱不购买一进房地!你说气不气人?”

  
“哦,杀人了!哪应该这么贵?这钱是偷来的,骗来的,还是自己家里印的?一块胖婆娘屁股大的地方要这么多钱?”

  
“目前就是这个行情:村里安排,所有费用都在内,十一万六;他人转让三十万,好的地段三十五万。要不要随便你,人家不愁卖。你说怎么办?以前我们没申请过,估计现在地皮紧张了,麻烦啊!”

  
“这就是说,跟其他人买房地我们积攒了几年的钱还不够?就是买下了,撂在那里,什么时候才能筹足建房款?这是个问题啊!那你有没有打听一下我家是否符合安排房地的条件?”崔华琴此时显得十分冷静周到。

  
仇老三告诉她,已打听过了,并找了支书村长,他们对我家的情况十分清楚,一家三代团在只有五六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应该安排。要是放在以前就简单了,可现在难了,此权力已被分管规划建设的副镇长吉江文摘去了,没有他签字谁也不敢做这个主,做了也无用。

  
崔华琴一听急吼吼地说:“那就去找副镇长。你今晚把申请写好,明天去找他。”

  
“嗯,吃过晚饭我就去找人写。”仇老三点了点头。申请书他本来能写,但他觉得至关重要所以不敢写,生怕出错而误了大事。

  
晚饭后,他去商店买香烟。平时他只抽四五元的烟,请人办事哪拿得出手,他咬咬牙,豁出去了,买了两包。今天用一包,明天麻烦镇长不能香烟不敬一根吧,待人要有礼貌,他告诫自己。

  
写此类申请报告,最佳人选是村会计。买好香烟后,他直奔会计家。都是早上不见晚上见的人,村会计哪能不代劳呢?更何况三年一次的村委会的改选还需村民们拥戴呢。由于熟马旧路,很快就写好了。他叮嘱仇老三,找村长或支书签个意见,再拿过来加盖公章。

  
今天真是顺风顺水顺到家了,正当他跨出会计家大门的时候,碰到了来会计家谈事的支书。仇老三喜出望外,连忙掏出香烟,脸上缀满了笑容给支书敬烟。支书一见仇老三今天也抽起玉溪香烟来,便打趣道:“怎么,最近又涨工资了?香烟的档次明显提高了嘛。”

  
仇老三忙解释道:“哪里,哪里,麻烦你们办事,三五块钱的香烟怎么好意思拿出来?”

  
支书马上想到前几天仇老三向他打听的事,于是直接问道:“是为房地的事?前几天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现在我们真的无权点头了,镇长负责把关呢。我们知道你家的情况,可做不了主啊。”他两手一摊,意思很明白,爱莫能助啊!

  
仇老三一听急了,正想争辩,会计打了圆场:“支书,我们别阻拦,同意他的申请。”说完拉着支书的膀子到门外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返回屋内对仇老三说,“我们支持你,但能不能得到镇长的批准,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支书接过口来:“你说得轻巧啊,挨骂的又不是你。今天同意了他的申请,明天我们就得挨骂,不信可以打赌!唉,也罢,多骂一次也无所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有没有用一切靠你自己努力,与我们无关啊。”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写上:“该村民三代同住一处,人均不足十平方,属于住房紧缺户,同意申请。”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会计在上面加盖了公章。

  
仇老三拿着盖有鲜红圆戳的申请书,如同领了圣旨,心里乐开了花。和煦的春风吹在身上暖烘烘的,明亮的路灯照着他回家,他边走边哼起了小调。

  

  
第二天一大早,他向所在私营厂的老板请了半天假,说有点事情要办,老板爽快答应了。

  
他打听到了副镇长吉江文有两处办公室,一处在政府大楼,一处在分管的片部,正常情况上午在片部处理事情。

  
早饭一吃他就赶到了片部。在那里,他看到有不少干部进了院子,一了解上午有个会议,吉副镇长主持。他想,人家现在开会,不如回家做点事情,待会再来。当他看到已经九点了,估计会议也应该结束了,宁可早点去。

  
到了大门口一打听已散会,镇长的车子还在,人肯定没走。他摸上了二楼,东边第二个墙牌上写着“片部负责人”。

  
未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香烟味,办公室里有人!他高兴极了。

  
来到门口,他抬头看到一个面方耳大,五官匀称,梳着大背头,发丝如同淬了火的钢丝,较有力度的弯曲着。从那微胖的体态可见,此君很有福相。他安闲地坐在椅子上,右手夹着香烟,左手端着茶杯在看桌上的手机,端茶杯的手腕上的那块手表金光灿灿,有点刺眼。仇老三怀疑自己走错了门,跨进去的右腿想缩回来,退到门口看清牌子。可就在这时,坐在椅子上的人讲话了:“嗯,干什么的?”

  
不好再退了,他结结巴巴的答道:“找吉镇长……
办……
点事……
”因紧张语句都不连贯了。他不得不重新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问话的人,他错误地相信自己的直觉,此人肯定不是吉副镇长,你听那财大气粗的腔调,哪能是人民的公仆呢,典型的大老板形象嘛!也许找错人了,但身负重任,不能不打听清楚,他壮着胆子问:“您是吉镇长吗?”

  
“,找我有什么事?”那人将身体往前移了移,眼睛没离开手机。

  
仇老三抖抖擞擞的从口袋里掏出玉溪香烟,抽出一支,躬身敬给吉副镇长。

  
吉镇长用左手的两个指头夹住香烟接过来放在台板上,接着问:“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仇老三赶紧接过口来说:“我想建房。”

  
“建房找规划建设部门去啊,找我有何用?”

  
“村干部说,要你签了字才有效啊!”

  
吉副镇长马上警觉起来了,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乔东村的。”

  
“乔东村的,你要建别墅是吗?”

  
“是的,请您帮帮忙……

  
吉副镇长未等他说完便截住了话题:“不是我帮不帮忙的事,你知道吗?国家要求严格控制私人建别墅,提倡住公寓楼,以节约土地。这是国计民生的大事,你不能叫我违反国家政策吧!”

  
仇老三此时似乎比吉副镇长还要熟悉国家政策,镇政府规定,“不得新增别墅用地,已划拨的除外”。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说:“这个我清楚,已开工的除外。乔东村的建筑用地就属于这种情况。”

  
吉副镇长一听,此人有备而来啊,还好像吃透了精神,不好糊弄。他搪塞道:“噢,你晓得就好,但有一点你还应该清楚:要房地需申请,再调查,然后会办,要走程序。个个都跑来跟我要宅基地,我其他事情不用做了,专门负责处理建筑用地的事了。你先向村里提出申请,由他们申报,相关部门负责人共同研究讨论,最后确定建房户。”

  
仇老三来劲了,他拿出了申请书说:“村两委会都同意了,盖了公章呢!”

  
“盖了章就有用吗?你要知道,他们是乱作为!乱作为比不作为还要坏!你先回去吧,过两天再说。”说完从抽屉里拿出软“中华”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着了。桌上的玉溪被晾在了一边。

  
仇老三有一种被羞辱了的感觉,脸上莫名燥热起来,他拿着申请书的双手有点颤抖,因为那张纸发出了“”的声音。

  
吉副镇长心想,如若不给点念想他肯定还要纠缠,不如……
于是便问道:“乔东村几组,叫什么?”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记号笔准备在记事板上写下来。

  
仇老三立即回答道:“姓仇,单字一个富字,乔东村二组。”

  
吉副镇长问:“哪个球,哪个富?”

  
“大贪官仇和的‘仇’,为富不仁的‘富’。”为了能说清楚,他不得不用耳熟能详的例子来说明。

  
吉副镇长听到“大贪官”三个字时,手上的香烟灰掉在桌上了,他连忙将他吹到地上,再听到“为富不仁”时脸色不禁阴沉下来,他没好气地说:“报你的名字就好了,何必那么多废话!好了,你回去吧,过几天会有人告诉你结果的。”

  
“那是那是,我也是为了能说清楚嘛。”仇老三赶忙解释道。

  
“你回去吧!”吉副镇长下逐客令了,因为有人来了。

  
“好!我就走。”话未说完人已开始往门外走去。

  
走在回去路上的仇老三有点不敢相信,就凭自己这一个晚上,一个上午,两包烟还没用完,就可以省下二十万?太神奇了!他告诉自己天底下没有这么简单的事!二十四小时不到办成这么大的事,也许是黄粱美梦吧?不过人家镇长说了,过几天会给答复的,要相信人民的干部!人家受党教育多年呀,素质肯定不一般!

  
他相信,“面包总会有的”!

  

  
吃过中饭,仇老三便骑着电动车去厂上班,他想多上半天班就为建房增加一分力量。

  
刚吃过饭正在办公室前踱步的张老板见他来了,便向他招手,他直接将车子骑到老板跟前。老板关心的问他上午请假有什么事的,他如实汇报。老板又进一步问他结果怎样,他回答说等开会研究后,吉江文镇长签了字,才能生效。张老板一听到“吉江文”三个字,立刻提醒他要重视这件事,不能空口说白话,要意思意思。

  
老板说要意思意思,怎么意思?送点什么?他一下子没了主意,回家后问一下老婆再说。

  
仇老三说这是老板的意见,崔华琴一寻思也是个理啊,哪能让人家白帮忙呢?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早点回来买好东西送到吉镇长家去。可他家住在哪里,还不清楚,可不能送错门啊。对,明天问一下,老板肯定认识他家。问明后再去认个路。

  
第二天下午五点不到,老板就叫他按照自己指点去摸一下门牌号码,去晚了人多眼杂,唯恐节外生枝。

  
他穿着工作服,戴着头盔,骑着电动车驶进了一别墅区。车子慢慢转悠,好像做贼踩点似的,警惕性很高的住户问他找谁,他借机问清了吉副镇长家的准确位置,但他不看到吉副镇长心里不踏实。他将车子停稳,坐在上面边看微信,边等待镇长回来。

  
随着一阵汽笛声,车库门随即徐徐升起来,吉副镇长下了车,按动遥控器,车库门又慢慢放了下来。不知是约好了的,还是就这么巧,因为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手拎礼品的刚出来,后面拎皮包的就来了,吉副镇长也是笑脸相迎,将客人请了进去,短短几分钟拎皮包的出来了。送客时吉副镇长笑得更灿烂了,又是握手又是话别,什么“请多关照”、“你太客气了,下次不许”,“小意思,没什么了不起”!说的都是些客套话,更像是暗语,仇老三看得目瞪口呆。他觉得太精彩了,不把这些摄下来,简直是一种浪费。

  
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一辆锃亮的车子将吉副镇长接走了。仇老三清楚了吉副镇长其实真的很忙。今天家里好像没有其他人。

  
第二天下晚仇老三又提早下了班,将放在老板办公室里用雨披包好的礼物拎上了电动车,骑车走了。

  
巧得很,吉副镇长前脚到家,仇老三后脚也就赶到了。在大门口,他除下头盔,理一理工作服,学着人家的样子,按起门铃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给领导送礼,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快了,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吉副镇长一打开门,仇老三便钻了进去。吉副镇长一看此人似曾相识,一定神想起来了,乔东村的仇富。他看到仇老三拎着两瓶海之蓝,黑方便袋里有两条玉溪香烟,不禁勃然大怒:“仇富,你干什么啊?你把我当什么人啊?啊,谁会要你的东西?快点拿走!”

  
仇老三一副窘态,不好意思地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啊!”

  
“什么小意思大意思的,你这是小瞧我啊!我怎么可能收他人的礼物?你也不打听打听!”

  
仇老三不好说自己昨天的所见所闻,只有执意要将礼物留下。

  
吉副镇长声音更高了:“原打算跟你村干部斟酌一下,看看如何解决你的实际困难,你这么一搞,我还敢管你的事?走开,赶紧拿着你的东西滚回去!”边说边拿起酒袋子往仇老三怀里塞,仇老三哪里肯接,一个人礼都送不掉,这个人还有什么出息?回家后还不被“萝萝藤”埋怨死了。再说敬神都得烧香,请人办事哪能不破费?人家不收我的礼,就意味着不肯帮我的忙呀!哪能接呢!就在仇老三犹豫的时候,吉副镇长大喝一声:“仇老三,你再不拿走,我就掼到你的头上去!房地,你也就不要再想了!”

  
掼到头上并不可怕,挺多挨疼几天,房地不再想,万万使不得!挂相不如识相!他不得不接过酒袋子灰溜溜的退了出来。

  
他一出门边,后面就是重重的关门声。

  
这也是送礼?简直是侮辱人!吉副镇长气坏了。就在仇老三整理东西的时候,吉副镇长在室内打电话,声音仍然是那么高,还不时传来骂娘声。仇老三也不知道他骂谁,管他呢,又不是当着我的面骂的,就当作他放的屁吧!

  
他骑着慢悠悠的车子往家走去。今天出师不利,人没精神,车子也好像没了劲儿。噢,原来早上忘了充电了。人啊,一处不顺,处处不顺,这不,手机也没电了,不然打个电话叫老婆儿子开车来拉就可以早点到家了,好在离家已经不远了。唉,慢点也好啊,省得回家受气!

  

  
黄昏时分,仇老三终于挨到家了。后来的这半路,不是他骑车子而是车子骑他了,没电的电动车还没有板车好推呢。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支书在里面跟崔华琴边倒苦水边数落仇老三来:“他这个冒失鬼,怎么想得起来跑到人家去送礼呢?人家一个镇领导怎么可能收你村民的礼!再说你能送什么给人家。等他回来我倒要看看他送的什么礼?”

  
崔华琴连忙赔不是,口口声声说对不起。

  
仇老三将车子支好,蹲在门口点起一支烟,狠狠的抽起来。

  
支书说:“对不起有何用,我的头都被骂掉了,还要连声打招呼赔不是。人家发狠了,‘这种人给他安排房地,不是助长歪风邪气吗?’你说叫我们怎么办?这事八九不离十要黄。”

  
听到这话崔华琴急了,她一着急就容易出充:“他敢?我个赤脚的还怕他穿鞋的?狗日的贪官,我跟他拼命!”

  
这时,村会计也来了。他发现仇老三顿在外面不进家,便说:“怎么打了胜仗,还不赶紧回去领赏?”

  
支书听到会计在门外跟人说话,就跑到门口,一看见仇老三蹲在地上抽烟,说:“来来来,让我看看给人家镇长送的什么礼?”说完便要去翻看。

  
一切都被点破了,仇老三站起来了,拿着未送出的礼物送到支书跟前,支书一看便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小气鬼,你以为镇长是什么人,会收你这点礼,打发叫花子吗?这点礼孝敬你老丈人还差不多!”

  
仇老三白了白眼睛,仰起头看着支书说:“你是说,这礼轻了?”

  
支书赶紧截住他的话:“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啊!”

  
仇老三疑惑不解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他送礼的?”

  
“现在是什么时代?信息时代,这个你忘了?也许你还没离人家门口,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责问我为什么给你签字,得了你什么好处?那愤怒的语气,骂人的话着实叫人受不了。”支书摇了摇头。

  
会计接过口来说:“可不是嘛,我也刚接到电话,被他一通臭骂,责怪我给你盖公章。我辩解了几句,说是按程序来的,只证明情况属实。人家问,什么程序,是你们自己制定的土政策吗?要知道国家有政策,镇里有规定,严格控制建筑用地。这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凭什么同意他的申请,收了多少礼?简直是蛊惑怂恿村民跟党委政府作对!这问题的性质是很严重的!你们要做出深刻的反省!你看多吓人!”

  
“嗯啦,话不多说,你们只要证明我们来做过工作就行了。”说完支书便拉着会计赶紧离开。

  
仇老三夫妇哪里肯依,拉着他们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饭。支书态度很明朗:“山珍海味,我们都不能吃。不要让我们‘罪加一等’了。至于下面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酒留作以后慢慢喝吧。”说完挣脱他们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已至此,不能强人所难。但是明摆着的,努力了不一定有用,不努力肯定是一线希望都没有。看来此时还得请张老板帮着想想办法。

  

  
第二天上午,张老板让人叫仇老三来办公室询问情况,得知仇老三出手如此大方,他笑得前仰后合,把个仇老三的脸又一次笑红了。

  
“罢、罢、罢!不怪你,你一个上班族,挣的是血汗钱,怎舍得割肉呢?就这点名堂,也得几天的工资呢。不过这些送你村干部可能都嫌菲。我告诉你一点,但一定要保守秘密。我为了扩厂征点地,几次努力还没结果呢,气得我恨不能咬他口肉来。此人胃口大着呢!不谈了,还是说你的事吧。就你的情况而言,‘礼’路不通,你打算怎么办?”

  
仇老三听了老板的话如跌入冰窟窿,全身都凉了。

  
“我把你当作兄弟看,绝对想帮你办好这件事,也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再强调一下,我说的话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包括你家属!知道吗?”老板非常谨慎地交代道。

  
“那是那是,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一个字。你绝对放心。”仇老三拍胸脯保证。

  
“最近你可以把跑房地当作头等大事,我绝对开绿灯。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说不定还真能跑下来。来我给你支几招。”

  
仇老三立即往前靠了靠,老板在他耳边一二三的说了几个步骤,他频频点头。然后老板说:“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叫你们村干部上门,也会叫我出面做工作。只要到这一步,一切就都好办了。第一步,明日去办公室找他,问明情况,看他怎么回答。”

  
第二天到了上班时间,仇老三便来到了政府大院,门卫告诉他,吉镇长没来,到片部看看。当他赶到片部时,所有的门都已上锁。

  
第三天,他再去政府找吉副镇长,一位镇领导很负责地告诉他,吉镇长到市里开会去了。

  
第四天他又去见吉副镇长,在参加党政联席会,会议议程较多可能需一上午。这次仇老三再也不肯让机会失去,他一定要等到吉镇长。他坐在楼梯口死等。

  
约一小时后,有人如厕,不久吉副镇长也出来了。仇老三赶紧跟上去,掏出玉溪香烟敬给镇长一支。这次镇长很赏光,接过去点燃了,而且真的抽起来。未等仇老三开口,吉镇长倒先说话了:“你的事,过两天再说,还没有空跟你村干部碰头。”说完便走进了厕所。

  
仇老三站在原地琢磨吉副镇长的话,听话音人家并没有回绝我,看来还有戏。

  
吉镇长出来时间仇老三还在那,就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回去吧!”

  
人家叫走就得走嘛。他怀揣未灭的希望回去了。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仇老三估计吉副镇长玩的是缓兵之计。不管他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天天早上去办公室找副镇长,多数是都扑空,有时人在,却在开会,不便谈事。

  
看来只有下班后去他家里了。张老板也同意他的想法。

  
当天下午未到下班时间仇老三提前下班了。他骑上电瓶车直往吉副镇长家开去。

  
又是那么巧,仇老三支好车子拿出手机坐在车子上时,吉江文也正好到家,不久就有一个衣着考究戴着金表拎着皮包,容光焕发的中年男子按响了门铃。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仇老三没见过,估计是镇长夫人。她像影视片中特务接头一样,先向两边望望,再朝前方瞧瞧,当她看到大门对过的仇老三时,不禁双眉紧皱,迅速关上门。仇老三将这些他以为精彩的镜头又都摄了下来。

  
不久刚进去的那人出来了,随手关上门。这次吉江文没有出来送客。十多分钟后又有人来了,他将车子开到了大门口,从后备箱里拿出东西,按响门铃。开门的还是那女的,还是像上次那样警惕性很高的左瞧右看,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大门对面,还低声地骂了句什么。

  
进去的人时间不长便出来开车走了。

  
六点不到,有车子将吉副镇长接走了。仇老三完整摄下前后四批人员到访的视频。

  
翌日上班后,他将昨日所拍视频给老板看,老板说目前单凭这些记录还不能说明什么,如想达到目的还需要一些……
当天他又去了,所见来访人员只有一两个。

  
第三天,前来拜访的人明显少多了,只是吉江文的车子出入车库几次,家里的油烟机也开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问一下:“镇长在家吗?”答得很干脆:“不在!”

  
他没有其他办法只有死守。

  
第四天、第五天,不仅能听见油烟机的“呼呼”声,还可以看见吉副镇长和朋友在庭院里赏花聊天的情景。他想上去询问一下,又觉得有点唐突,再说吉镇长对他视而不见,使他没了主张。他不敢贸然闯进去,他期盼吉副镇长能召见他。

  
大门洞开,仇老三怅然了。

  
尽管心焦,但仇老三仍然很执着极耐心的在吉家大门口蹲守着。他不知就里,以为吉副镇长最近不仅忙还变廉洁了。他浑然不知,自己的蹲守只是一种消极的等待,无异于守株待兔。他敢积极争取吗?贸然冲到吉副镇长家里去看个究竟?倘若真的这样,吉副镇长能宽宏大量,恐怕造访者也未必容得下他的莽撞,拳脚相加,棍棒相待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他只能静观死守。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如果真的这样自己将一事无成。

  
这种情况不仅延续下去了,而且一天比一天清静,静得再无人造访。普通百姓家还有邻居串门,可一个手握全镇建筑用地的副镇长家无人登门,这好像有点不合情理。仇老三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见不到镇长又没有真凭实据的仇老三十分沮丧,看来自己的指望要落空了。怎么办?他想到了老板面授的第三套方案。

  
第二天仇老三没有行动。这出乎吉江文所料。

  

  
数天后,下午五点之前,仇老三骑电动车载着老婆崔华琴来到了吉江文家门口。大门仍然敞开着。仇老三放下崔华琴自己到一边去转悠,下面的戏由她来唱主角了。

  
崔华琴拉开吉江文家客厅沙门,也不问家里有人没人,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进到客厅便对室内的陈设惊呆了,考究的红木家具,超大屏幕的电视机都是她很少见到的。整个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可见女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她看着那真皮沙发,有点不忍心坐下去。

  
听到有人进了家,在楼上打扫的镇长夫人,忙走了下来看看是谁来了。她一到楼梯的转角台,便看见一个身穿油兮拉哈工作服的中年妇女站在沙发旁,身边还放了一个布袋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高声责问道:“你是哪个,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崔华琴最看不惯这种把人当贼看的审视眼光,更听不惯审问的语气,她也没好气的说:“这不是吉镇长的家吗,找他有点事!”边回答边坐在那真皮沙发上。感觉真不错。

  
吉夫人:“有事到他办公室去谈,到我家里来做什么?请吧!我要出去了!”

  
崔华琴:“你出去,我也不走,我一定要等到他!”

  
吉夫人:“你不要等了,今晚他回来不会早。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明天会在办公室等你。回去吧!”

  
崔华琴:“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要等,哪怕等到天亮。你放心我一不偷,二不拿,也不会吃你家的茶饭。”说着解开了布袋子拿出了两桶“康师傅”扬了扬,说,“别担心,我带了晚饭和早饭,绝不麻烦你管饭。”

  
见此情景,吉夫人知道了来者不善,至于是哪里人,来干什么,她也不清楚。她也不便跟人家多说什么,只得到天井里打电话。电话里传来吉副镇长的声音:“没事,我已到家门口,我看看哪里来的泼妇!”

  
听到汽车声,崔华琴估计是吉江文回来了,便给仇老三发信息:“人已到家。”

  
仇老三给妻子打气:“不用怕,再狠不敢把你吃了!我在你旁边。”

  
吉江文一停好车子,便直接来会崔华琴。刚到客厅他就大声责问:“你是哪里人,找我有什么事?谈工作请到我办公室去!这是我的家,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

  
崔华琴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吵架对她来说是件快活的事。原本双腿平放的她,经吉江文这么一问,索性翘起了二郎腿,还挑衅似的晃了晃,毫不胆怯的大声回答道:“你不当这个副镇长,我跑到你家来做什么梦?请我都不高兴来!我是乔东村仇富的妻子,来请你给我们家的申请书上签个字。”

  
吉江文一听是天天来蹲守的仇富,便火上堂屋:“仇富,就是那个天天蹲在我家门口的那条狗吗?怎么没招了,换个泼妇来了我就怕了?要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容不得你们这些刁民胡闹!”

  
崔华琴一听吉副镇长说话太不礼貌,也就不客气了:“你个副镇长有什么了不起?你当你的官,我打我的工,在我面前显什么威风?我们找你是因为审批土地的大权在你手中,你刚才说的是人话吗?像个干部吗?”崔华琴教育起副镇长来了。

  
吉江文副镇长哪天受过他人的批评指责过的,更何况是一个打工的农妇。他口气更大了:“怎么,我就骂他是条狗,天天坐在我家门口给我看家护院!我骂了他你有什么办法,你能给我把天翻了不成?”

  
崔华琴还击道:“你个贪官,凭什么骂人?你为人民服务我尊敬你是个干部,你贪赃枉法,我就说你是个毛灰!是我大腿两边的污垢!”进入角色的崔华琴越说越来劲:“你自己才是条狗呢,拎皮包的捧着贵重礼物的老板到了,你就摇头摆尾,笑脸相迎送;我们老百姓两手空空来了,你就汪汪叫。你是条大狼狗!”

  
吉江文越听越受不了,他跑到崔华琴跟前抓住她的手嘶声力竭的说:“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这是我的家,你给我滚出去!”

  
崔华琴哪肯干休,回击道:“你别跟我舞鬼,你不披这层皮,请姑奶奶来,我都不愿意!”说完便用右手去掰他抓着的手,并努力将身子往后埋。

  
见此情景,吉夫人也赶过来帮着拉崔华琴。

  
也许是天已热起来了,人易出汗手臂打滑;也许是一方用力过猛,一方拼命抵抗的缘故,就在这揪扭之时,崔华琴这个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妇女,其力气比拎皮包领导小不了多少,她挣脱了吉江文的手,身体失控,一个趔趄往后倒去。只听见“扑通”紧接着就是“哗啦”,她跌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撞在了玻璃茶几上,血染红了地面。吉夫人吓呆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见到自家茶几碎了的吉副镇长,没有顾及到崔华琴这么重重的摔下去是否受伤了,他觉得早就该给公安分局打电话了,应该将这私撞民宅的不法分子抓起来讯问,最好能让她坐几天牢。他不能再含糊了,一阵措辞十分尖锐的电话后,约莫五分钟公安分局值班的副局长带领两名警员,手拿警棍,腰别手铐赶到了吉副镇长家。

  
躺在地上的崔华琴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在空中舞着,嘴里大叫:“救命啊,镇长夫妻两个打死人了……
”她的哀嚎声,呼叫声,求救声引来了许多邻居,也惊动了仇老三。人们都在做说服劝导工作,叫她赶紧去医院,可无论怎么劝,她就是不听,她只认一个死理,吉副镇长叫警察来把她铐走,坐牢。

  
人们劝不住,吉副镇长仍然怒不可息,仇老三在一旁拍照,说要留下证据。拍好后,他指着吉江文说:“你一个堂堂的镇领导,行凶打一名上门请你办点事的妇女,你还配当干部吗?你还是人吗?你有本事叫人把我们都抓走坐牢算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警察拨开人群见地上有一摊血,副局长二话不说,连忙下令:“立即送医院!”

  
崔华琴的萝劲上来了,她不顾后脑勺在流血,双手合在一起伸至警察跟前说:“把我铐走吧!我还没带过这么大的手镯过呢!”

  
副局长命令俩警员:“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送医院!”他俯下身来做崔华琴的工作,“这位大嫂,其他事情暂时不谈,治伤要紧!”

  
崔华琴哪肯起来,她提出要求:“是姓吉的把我的头打破的,我要在他家养伤。要去医院不难,我男人留在他家等我回来,不然我宁可血流尽了死在他家,也不去医院!”

  
副局长也没跟吉副镇长打招呼,就立即表态,治好伤仍送她回来。他边说边去扶起躺在地上的崔华琴上了警车,直奔医院急症室。

  
伤口长七公分,还好不是很深,缝了五针,拿了消炎药,医生建议挂水消炎,崔华琴不同意今天挂水,她惦记着在吉家的仇老三。他们只好用警车将其送回,并做笔录。

  
看到头缠白纱布的崔华琴,吉江文眉头直皱,在心里大骂副局长不着调,这情景犹如家里办丧事啊。可他不能说出口!

  
仇老三看到受伤的妻子心里很难过,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怒斥吉副镇长。

  
笔录做完后,副局长一再做工作,可仇老三夫妇就是不答应回去。副局长悄悄地对吉江文说,我们已尽力了,还是想其他办法将人劝走吧,毕竟是在你家里。潜台词吉江文是听得出来的。吉江文的熊熊烈火已渐渐熄了,想办法把人弄走为当前的第一要务。想什么办法呢,他眉头一皱,眼睛一翻,有了!对了叫乔东村的干部派车过来把人带走,不行还得叫仇富厂里的老板也来帮忙做工作。仇富身上的工作服有厂名,他老板正有求于我呢。

  
他送走警察,立即在外面给相关人员打电话,所有人员表示即到。

  
乔东村的支书和村长一到,立即劝仇老三夫妻俩先回去,有什么话过两天再说。事情发展到这程度,如果村干部能这么容易将崔华琴劝走,那她就不叫“萝萝藤”了。他们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能说动她的心,两位村干部感到束手无策了。

  
吉江文再次跑到门外给仇老三的老板打电话:“喂,到哪里了?怎么还没到啊?”

  
“噢,镇长啊,我在往你家赶呢。刚才堵车,马上就到了。”停在路边抽烟的张老板表现得很着急的样子。

  
“快点,快点,赶紧给我吧这一对活宝弄走!人家村干部早就到了。”

  
“好好,我就到,我就到!”说完摇上窗玻璃,发动车子,慢悠悠的往前开去。三公里的路开了一刻钟。此时的张老板十分开心,我就是要磨磨蹭蹭,磨你的心脏!你平时眼睛总是长在额头上,哪里认得人啊。求你办个事,意思到了,还总是推三阻四,甩足了派头。今天也让你尝尝求人的滋味!

  
不久,张老板的手机又响了,他接听键一按“喂”字刚出口,马上传来吉江文的声音:“喂,兄弟,你到哪里了,急死人了!”

  
“快了,转过弯就到了。不要急,没什么大事!”他不忘宽慰吉副镇长一句,然后方向盘一打,车子一转弯就到了吉家门口。

  
一进吉副镇长家门,张老板便表演起来“好个仇老三,你申请房地怎能跑到镇长家里来闹事呢?谈公事你可以请假去镇长办公室谈嘛!你看还把人家里搞成这个样子,像话吗?”

  
听张老板这么一说,吉江文夫妇心里感到好受多了。

  
仇老三辩解道:“我又不是不成请假去找他,他总搪塞我。今天这个样子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张老板:“你不要再说了,你这个不着调的。”接着他转过头来对崔华琴说,“老三家的,不要闹了,回去吧,不许赖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来协调。好不好?”说完他征求各方意见,吉江文求之不得,仇家夫妇不开口,村干部不住地点头。

  
张老板给吉江文使了个眼色,吉江文跟着张老板出去了。他们低声商量着什么。

  
张老板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底气似乎更足了,他对仇老三说:“仇富,我问你相信不相信我?你点头就好,如果不帮你把事情处理好,你不上班,我都发你工资。你若不信我可以写一笔给你。”说完他要拿笔,被仇老三拦住了。

  
张老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崔华琴仍不肯松口。支书急了:“崔华琴你真是个‘萝萝藤’,人家老板都这样说了,你还想怎么样?处理事情也要给人一点时间嘛。”

  
这时的仇老三似乎很通情达理,他跑过去拉起妻子低声说:“先回去吧,老板许诺过了,我们要相信他!还有又不是说不到的话,怕什么,我有视频和照片呢。再说这么多人都在呢。回去吧。”边说边用力去拽妻子。村长驾驶员一齐用力把个崔华琴架上了车。仇老三也骑上了电动车,他不忘回过头来叮嘱一句:“老板我们相信你,先走了,余下的事我不管了。”

  
送走众人,张老板与吉江文握手告别。吉江文要留他吃晚饭,并说:“一直在忙,把你的事都给耽搁了,马上来给你协调。”

  
张老板一听马上表示感谢:“过两天把这事处理完了,我来请你喝酒。今天就都不客气了,歇一下好不好?”

  
吉江文同意并叫他做好善后工作。

  
张老板领命,驾车回厂去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由于有张老板的挺力相助,吉江文估计“萝萝藤”照理不会来萝他的,因此一到上班时间,他也就到了办公室。刚到办公室,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回过头来问:“有什么事?”来人不答话,只是小心翼翼地除头盔。心情不好的他没好气的问:“你找哪个?”

  
回答声把他吓了一跳:“就找你!”他一看不好,“萝萝藤”来了。“你以为,把我的头打破了就没事吗?我要去告你!你是凶手!”

  
这时的吉副镇长语气平和多了:“话不能这么说,又不是我打的,是你自己跌破的。”说完便跑进里面去打电话,“兄弟,仇老三的家属跑到我办公室来了。”

  
“啊,哪能这样呢。我这就叫仇富给她打电话。你不要急。”

  
果真两分钟不到,“萝萝藤”的手机响了,她问:“你打电话做什么啊,他把我头的头打破就没事了?我不找他,还以为我怕他呢!”

  
手机用的是免提,可能在厂里上班噪音较大,用免提能听得更清楚吧,习惯了。仇老三在电话里说:“你先去挂水吧,老板答应过的事情你怕什么?没事的,去挂水吧,不然我又得回去一趟。”

  
崔华琴今天好像很听话,收起电话,不忘戴头盔,临走时撂下一句:“你不给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会天天来的!”

  
这句话对吉江文的触动很大,天天来找麻烦,既烦神又丢面子,谁吃得消?怎样解决呢?他坐下来边抽烟边思考对策。不行,对这些刁民不能退让,但事情闹大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还有仇老三那几天有没有看到,听到什么,记下什么?不久要换届选举了,组织部门已考察并开过座谈会,要进党委做副书记呢。如果把他们惹急了,将事情搞大,那就麻烦了。他很矛盾。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第二天崔华琴又来到了片部。这回他学乖了,他没开办公室的门。

  
崔华琴在他办公室门口坐了大约半个小时走了。这时吉江文才敢打开办公室的门。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必将影响自己的形象,事情闹大,不要说提副书记了,恐怕,他不敢往下想。

  
他不得不又打起张老板的电话来,约好傍晚在厂办公室谈事。

  
傍晚一见面,吉江文就大倒苦水。张老板乘机夸大“萝萝藤”的厉害:“你知道她的诨名叫什么,‘萝萝藤’。吵架是她的强项,一旦被她缠上了,不勒破树皮,也拉弯树枝。”

  
吉江文:“天天去找,你说烦不烦啊。好在我没去镇里办公,否则这面子丢大了。我现在见到她如同见了鬼一样,有时躲都来不及。你看如何是好?”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还得大度点,把乔东村房地这个包袱甩掉,把权力下放,你看怎么样?”

  
“你老兄不清楚啊,前任村干部不上路子,把个很好的一大片土地搞得一塌糊涂。不是我要拿他们的主啊,群众反响很大,都到大市去请愿了。镇党委政府联席会上决定的啊。”

  
张老板继续开导道:“事到如今,不解决仇富的诉求好像难解决问题。过了七天,这个‘萝萝藤’就会要误工费,营养费,再来个头疼头昏的,那就麻烦大了。还有……
”他欲言又止。

  
吉江文忙问:“还有什么?”

  
张老板把办公室的门上了保险说:“仇老三说,他录了几天有人上门的视频,要给我看。我很严肃的对他说,一我不看,二更不许给任何人看!如果你不能做到,那我们就开船解缆,各奔东西。他被我镇住了。”

  
吉江文不服气:“人家到我家串门就是腐败?”

  
“我肯定不信。但是就怕越描越黑啊!现在是关键时期呀,马上就要换届了,何必因小失大呢。”张老板语重心长地说。

  
“是,倒也是。你老兄也是知道的,我也不是揽权的人啊!”吉江文对张老板的话心悦诚服。

  
张老板进一步劝导:“放掉那点权,一切就都好办了。”

  
“那泼妇太可恶!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忿忿地说。

  
“哎,跟一个农村妇女有什么好计较的?放她一马吧。”张老板接着说,“甩掉乔东这个包袱你就省心了,村干部高兴了会更加服从领导,同意了仇老三的申请,他们会什么要求都不提,这不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吗?”

  
“错是不错,就怕留下后遗症,那还是个麻烦。”吉江文有点担心。

  
“这个你就不要多虑了,我都想到了,所有问题一并解决。明天你委派规划建设部门的负责人先和村干部接触一下,说明你的意见,接着我们三方加上仇老三一方写个书面协议或者叫仇老三夫妇写个保证书,前面的事黑板上写字两抹,那不就行了?有些话你不好说,由我们来说。”

  
“事已至此,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吉江文接受了张老板的建议。

  
“只要你放得下,一切都好办。没事,今晚搞点小酒吧。”

  
“不啦,等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哪天晚上一醉方休!今天我还要布置一下呢。噢,对了,你的事也就这一两天拿办掉吧。”

  
“好,谢谢领导,改日我做好准备,在家里搞个家宴,人员麻烦你落实。”张老板很感激地说。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吉副镇长颐指气使神情没有了。

  
“好,后天晚上见!”张老板开门送客。

  

  
翌日上午十点多钟,规划局办公室主任来到了张老板的办公室,向其通报了跟乔东村干部接触的情况,村干部都为镇长的大度鼓掌,并考虑解决仇富家的建房用地问题。已约好明天上午八点半到乔东村部现场办公,请张老板通知仇富本人,并与参加调解。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大家准时汇集到村委会会议室。处理这件纠纷并不难,只要能按集体安排收取相关费用这个大方向不变,仇富夫妇就不应该有什么意见。

  
很快四方会谈达成共识,不写协议,仇富写保证绝不再纠缠已发生的事,张老板、村支书主任见证,人口说了人话,滴水成冰。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规划局办公室主任让仇富把申请书拿出来,看后,认为以仇富儿子的名义提出申请,这样理由更充足。不再提及仇富的名字,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也便于村里今后更好地工作。

  
这个提议很妙,在场的人都认为绝了,当然仇老三夫妇也没意见。

  
这种换汤不换药只将人名换一下的申请很快就写好了,规划局主任同意申请。

  
村会计拿出了别墅群平面图,指出根据有关领导的意见,目前只有两块地可以按照划拨价划拨。一块是小区东北角的大缺口,需要打桩,地方较大,投入也就较大;另一块在机耕道桥下,这块地不仅地势开阔,东山墙还有点空地可种蔬菜,只是对着桥。这两套房地都按原价十一点六万计算,剩余的八套每套三十一万。会计和盘托出家底,叫他们夫妻俩商量一下。

  
那块要打桩的地基一半是平整房地推下的虚土,还有一半没填土,也就是整个房子都需要打桩,然后再填土。这两笔加起来恐怕没有十五万搞不了。桥下首的那块,其实很好,只是桥对着围墙,有人认为风水不好,所以至今未卖掉。

  
风水因人而异。一座房子不是谁住都好,谁住都不好。风水好坐在家里等天上落金元宝?风水再好也要凭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吃饭。过去的风水先生有几个是财主,既然能给别人看风水,为何不给自家找个风水宝地?就像买彩票一样,总有人迷信“专家推荐”,既然专家能预测,那他为什么不买呢?他口袋里没有两元钱,还是嫌钱多?狗屁专家,狗屁风水,我才不信呢!

  
仇老三这次真的球起来了。他脖子一梗说:“我就要这块!”他用手指着桥下首的那套房地。

  
三位村干部面面相觑,迅即碰头,最后由支书拍板:“既然你要这块,也好。原价十一点六万,减掉两万,等房子建好后你买块石头立在围墙外边,等于建个安全岛这样所谓的风水问题就不存在了。另外六千就当对你的补助,这话此说此消,不得外传,否则对谁都不好。”

  
仇老三夫妻俩立刻喜笑颜开,表示马上交钱开票,中午请客。

  
张老板说:“你们应该请村领导喝酒,他们为你家操了不少心,劳了不少神。至于我和主任就不要考虑了,中午我们都不喝酒,下午还有事,开车呢。”他又关照仇老三来,“孩子大了,抓紧时间建房。主任和我先走了。”

  
主任接过口说:“我把你的申请书带走,等开会讨论后再发表格,到时请会计帮你填写。你把钱交了开了票就可以准备建筑材料了,到时我派人给你放样。”说完他们走了。

  
上了车,主任就对张老板说:“去你厂,下午给你量地方,中午吃个便饭。”

  
张老板一听立刻来了神,连声表示有情后补,晚上请客。

  
主任接过口来:“镇长交代过了,今天要耗你的电呢。”

  
“哪里话,小意思。兄弟我挣了钱,大家都有好处。还望多关照。”

  
“那是必须的支持的!我们要做‘汇仁肾宝。你好,我好,大家好!’”哈哈哈……
车子在泛黄的麦地里穿行,快速地往张老板厂里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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