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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论坛|激情故事:外来的媳妇……

  
辽北方言管男孩叫小子,管女孩叫姑娘,过去孩子多的时候往往记不得每个孩子的名字,但记得是哪家的第几个孩子,于是便以小子和姑娘来代替,第一个孩子是大小子或者大姑娘,第二个孩子是二小子或者二姑娘,加上姓氏依次的排下去。这一习惯至今仍然保留着,不过计划生育后,许多家里只有大姑娘和大小子了。在辽北方言中,往往将“小子”两个字简称为一个“小”字,然后将这个“小”绕着舌头发儿话音说出来,比如胡家第二个儿子胡二小子,在小镇人的口中便成了“胡二小”。

  
小镇人普遍结婚早,十六、七岁就订婚了,一到法定婚龄,媳妇马上过门,也有未到法定婚龄先办婚礼,等到够岁数再领证的。胡二小家里哥们儿四个,姐妹儿三个,一家人穷得叮当响,连媳妇都娶不起。老胡头连着嫁了三个女儿,才给大小娶了媳妇,到二小这儿就卡住了。八十年代末,三十挂零的二小扛着行李到南方去找工作,那时还没有“打工”这个词,过了两三年的光景儿,二小领着一个安徽姑娘回来结婚。那姑娘长得格外俊俏,白皮肤、丹凤眼,个子虽不高,但是大胸大屁股,俨然一个西葫芦,十里八乡的不能说找不到这样标致的人,但是这样标致的人是绝对不会嫁进老胡家的。这女子跟黑不出溜的二小往一块一站,就应了那句俗语: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奶奶跟老胡太太说,您那二儿媳妇长可真喜兴,跟果匣子上画的嫦娥似的。老胡太太撇撇嘴,俊有啥用,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八十年代末期,小镇还比较闭塞,外来的人口基本没有,二小媳妇满口方言,她说话除了二小以外的小镇人都听不懂。所以当时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安徽什么地方的人。

  
二小是五一办的婚礼,结婚那天下雨,五月份还是辽北的春天,春寒料峭,新娘子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没有送亲的车队,也没有娘家的客,很是寒酸。在小镇,即使是私奔的姑娘也不会这样的寒碜的。新娘子的脸抹得很白,眉毛画得很黑,一边贴着个红脸蛋,远看像极了出殡时丧车头上的纸人,近了,那一双眼睛是灵动的、鲜活的,像早春时节冰雪消融的河泡子,那一汪水,随时都会溢出来;她嘴角的笑容十分的勉强,像是被模子打上去的一样,我挤在人群里看她一会儿,没什么好看的,就跟着秋红去抢糖了。我那时还差不到两个月的光景就五岁了,跟胡大姑娘的女儿秋红同岁,秋红悄悄对我说,新娘子昨晚哭了一宿。我那时不能理解新娘子为什么哭,但是许多年后我在离乡千里之外长夜里抱着枕头号啕时,我理解了那笑容的牵强。wWW.52dwX.COM

  
那天的席面很好,看得出二小在南方是赚到钱了,辽北人讲究排场,一辈子只结一次婚,摆上十二个菜是正常的,有钱的人家排场起来上二十个菜的也有,我奶奶喜欢带我出去吃酒席,然后隔了很久很久还问我谁家的酒席有多少桌,每桌上有多少个菜,而且我报出菜名以向街坊邻居展示自己的孙女记性好,所以每次吃酒席我都会对桌上的菜特别留意。二小娶媳妇总共摆了二十桌,每桌十六个菜,其中有我最爱吃的煳羊腿、酱肘子、酸菜炖血肠和锅包肉。桌上除了杯碟以外,还有一样在当时来说有点稀奇的东西—餐巾纸。秋红偷出了一沓粉色的跟我分了,那半沓餐巾纸我一直没舍得用,放在当天穿的一件墨绿色小风衣的口袋里,后来有了面巾纸、湿纸巾什么的,餐巾纸也就不新鲜了,我那件墨绿色的小风衣连同那半沓餐巾纸也不知道哪去了。

  
二小那晚喝多了,醉得跟个王八蛋似的,但看得出他很高兴,毕竟娶个媳妇不容易,何况是娶个天仙一样漂亮的媳妇。隔天下午,我跟秋红去二小屋里要糖,刚进院子就看见那安徽女子在菜地里挥着镐干活,跟她说话,说了半天听不懂,她笑着回屋抓了两把糖塞在我跟秋红的口袋里。小孩子可能都喜欢美丽的东西,自从安徽女子进门,我跟秋红就见天的往那高台上的小院跑,虽然我们都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从她手里接过来的萝卜都比别人家里的甜。

  
第二年过端午节的时候,安徽女子生了个女儿,圆圆的、粉粉的、嫩嫩的,非常可爱,跟王牧师在小镇教堂的外墙上画的安琪儿相比只差一对翅膀,我和秋红非常喜欢那个小婴儿,经常泡在二小家里逗小孩。二小同许多闯关东过来的旧式家庭的男人一样重男轻女,并不十分待见自己漂亮的女儿,甚至没有为自己的女儿娶个名字,只听见安徽女子天天“霞子霞子”的叫着。户籍员来二小家给这小孩上户口,二小不在家,户籍员又听不懂安徽女子的话,于是就给小孩写了胡霞这个名字。直到我上大学后跟安徽籍的同学聊天,才知道在他们的方言中“霞子”是“孩子”的意思。

  
娶了媳妇的二小没有再出去打工,他开了小镇第一家电器维修店,在老七店那条丁字街的拐角上,旁边就是独一处酒楼。那时的七店是小镇的中心,“丁”字横的那条街有派出所、七家国营饭店、鞋厂和纺织厂;竖的那边有二小的电器维修店、小镇上最先卖啤酒的独一处酒楼、农贸市场、二百货、浴池、冰棍厂、挂蓝幌子的回民小吃部,然后是大百货和三旅店。二小的店门上挂的是理发的招牌,因为这是二小的表舅卢剃头的店子,那时老百姓都到国营理发店去剪头发,追求时髦的有钱人才会来这里。卢剃头是小镇上第一个会烫头发的人,九十年代初还没有那么多花式,烫出来的头发基本差不多,卷卷的一大陀,像个帽子一样顶在脑袋上,我妈也赶了一下时髦,结果烫头发回来当天就被我一个“熊抱”给压瘪了,整个一卷毛版的西瓜太郎,我妈气得要打我。二小的钱不够买房子,所以只能借他表舅半间店做生意。没地方挂招牌,二小就扎了个大灯笼摆在门口,里面安的是灯泡,白天摆着晚上亮着,那时不流行申请专利,不然二小早就发财了,因为后来满街都是改良版的灯箱。为了吸引顾客,二小在门口摆录音机,从早晨响到晚上,放的都是流行歌曲,其中有迟志强的《铁窗泪》,我至今还会哼唱。

  
有农村人拿着收音机、手电筒来修,小毛病不需要换什么零件的话,二小都不管人家要钱,因为他修的都是当时的稀罕物件,比如录音机、彩电、洗衣机、电冰箱这些东西。当时小镇上有这些东西的人家并不多,我小时候家里有一台彩电,是皇冠牌的,我爸爸专门去沈阳买的,每天晚上我爷爷、我奶奶、我爸爸、我妈妈、我叔叔、我婶婶、我家前院的周爷爷和周奶奶、斜对面的商爷爷、街坊的周叔、邻居家的太姥姥、后院的郭姨、后街的秦大爷……
这一系列人都挤在我家里看电视,来晚了连小板凳都没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小镇时,许多小镇人已经攒够钱买彩电了,这时胡二小成了行家。最初他是到沈阳帮别人买彩电,后来直接找到彩电生产厂家去买,不过那时人们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而且刚刚解放思想的人们多少还有些畏首畏尾,二小没能如愿,他只能批量的购买家用电器,然后买给小镇人赚一些运费什么的。当这些稀罕物件变成家电的时候,修理家用电器的生意就开始走俏了,二小做为小镇上唯一的修家电的手艺人也开始走俏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又带了他两个弟弟做徒弟。也许是安徽女子满脸的喜兴给二小带来了好运,穷得叮当三响农村姑娘都不肯嫁进来的老胡家一下子变成了小镇的有钱人。老胡头不再缩着脖子推着车子卖凉粉了,天天端着一个小南泥壶坐在窗根底下晒太阳,要么就逛到烈士园去跟人下棋。以前小镇人都喊他“老胡”,二小发迹后他变成了“胡大爷”,可能只有我二十多年一直没脸没皮的叫他“老胡头”,像叫我爷爷“老李头”一样。老胡太太还是神神叨叨的,天天坐在太阳底下跟街坊邻居的老太太们抱怨两个儿媳妇给她绝了后。

  
大小的媳妇在娘家时就是个病秧子,不然也不会嫁给穷得连条裤子都穿不上的胡大小,勉强生了个女儿后,大小媳妇就卧床不起了,这几年二小发迹了,老胡家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老胡太太天天在大小耳边嘀咕他离婚,大小虽然木讷却也有情有义,自己在粮库里扛麻袋累死累活回家还要照顾卧病的媳妇,就是不肯离婚。二小媳妇生了霞子的第二年冬天,肚子又大起来了,很多人都说她怀的是个儿子,有一中午在灶前生火做饭,天刮的是南风,火一直不旺,老胡太太就坐在炕上骂儿媳妇蠢,连摇风轮都不会。九十年代北方还是地房,那时还没有引风机这类的东西,对着火膛有一只小小的风轮,是手摇的,我已记不清那风轮的样子,隐约是小小的一团,像一只被切去头的大号。安徽女子听得懂辽北的方言,但是她的肚子大得根本没法弯腰,炒菜时要弓着腿,摇风轮就得跪在地上了,上面炒菜,下面摇风轮,即使不是大肚子的人都会觉得很为难,安徽女子当时的艰难就可以想象了。也许是忙活晕了,一个不留神安徽女子的肚子就撞到了锅台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昏过去了。孩子没了,真的是个男孩。晚上二小回家时,他的死儿子已经被接生婆老刘太太拿出来扔了,安徽女子躺在下屋冰冷的炕上神志不清,锅里的菜已经糊了,一屋子焦味,老胡太太坐在上屋的炕上很恶毒的咒骂着。许多天后的一个下午,秋红带我去看她的死弟弟,那死婴被扔在一个桥底下,那桥是一个旱桥,下面是一道很深的沟,坡上长着几棵高高的树,北国的树在秋天就落尽了叶子,这些叶子冬天时就被埋在雪里,落尽叶子的树张牙舞爪,干枯的树枝在冬日并不温暖的太阳底下、在有点肮脏的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沟里有一团蓝色,秋红说那就是她的死弟弟。蓝色的、小小的一团,无论怎样也无法与一个小孩联系到一起,我跟秋红沿着沟溜了下去,走近看,那一团蓝布里露出一只小脚,乌紫色的。我接连几天做恶梦,后来发起高烧,打了许多天针吃了很多药都没有退烧。我姥姥来看我,知道是秋红带我去看死小孩,非常生气,就伙同我奶奶把我爸爸妈妈骂了一通,回到乡下立刻挎一篮子鸡蛋走了十几里路去找王大神给我求回了几道灵符。所谓的灵符是一张张黄色的纸,跟烟纸大小差不多,上面画着红色的图案,妈妈用针挑着灵符在碗里烧成灰,又加了点白糖冲水我喝。说来也奇怪,我喝完那碗灰水真的好了。不过我在家里过完正月十五就又被送到军区舞蹈学校去了,想必这是我跟秋红去看死小孩的代价。

  
那年的秋天我离开了舞蹈学校回到家里上小学三年级,当时上学是限制年龄的,按当时的年龄算,我只能上小学一年级,但是这些课程我已经学过了,没办法,妈妈找关系给我加了两岁。于是我就背着个书包跟秋红一起上学了,秋红那时刚上一年级,我背地里跟同学很得意的说秋红是我妹妹,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小镇人口并不多,彼此都认识,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同学大概知道我跟秋红同岁吧。两岁的霞子什么话都会说了,经常在我和秋红与她妈妈的沟通中担任翻译。秋日的早晨可以看到安徽女子牵着霞子的手去张豆腐匠家买豆腐,张豆腐匠看霞子可爱,有时候会送一碗豆浆给她,霞子的小脸就像豆浆一样白。老胡太太目前的主要攻击对象就是安徽女子,说她是个丧门星这类的话。每到这时安徽女子总是抱着霞子暗自垂泪。老胡太太没事就跑到二小的店里跟二小嘀咕他离婚,二小早听烦了,但是没办法,毕竟是他的亲娘。

  
二小现在有了自己的铺面,就在冰棍厂对面,我爷爷每到周末就会带我到冰棍厂去吃冰糕,我不爱吃冰糕,却极爱那挖冰糕的勺子,挖出来的冰糕都是圆圆的一团,非常可爱。吃完冰糕爷爷会在二小的店里坐一会儿,我就在冰棍厂玩勺子,玩够了就去找爷爷。二小偶尔会做一些小玩意挂在窗户上吸引顾客,比如可以变幻颜色的小灯泡、会发光的辣椒什么的,我通常有看中的就会拿回来玩几天,玩够了再还他。我那时觉得一定是自己太可爱了,所以二小、我叔叔、我姥姥、我姥爷、我三姨这些人才会如此纵容我。二小和我爸爸年纪相仿,两人关系非常好,他们都是天生的生意人,逢人三分笑,也不知哪个笑是真的哪个笑是假的。我爸爸那时还在粮库上班,粮库有人买彩电,我爸爸就直接介绍到二小那里去,指望我爷爷那是绝对门都没有的。现在想想,二小对我的纵容估计不完全是因为我小时候的可爱。说实在的,我现在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多少有些讨厌当时的自己,没有人喜欢一天扎扎呼呼、哪儿有事哪儿到、到哪儿都能闹个天翻地覆的小孩。二小喜欢做一些会发光的东西,我那时觉得二小长得太黑,所以需要很多发光的东西来照亮他,所以对他充满了同情,也正因如此,我无法崇拜古天乐。霞子告诉我,她爸爸说过几年攒够钱了就不在奶奶家的小院住了。二小想必是对老胡太太有很多的不满吧。

  
没等二小攒够钱,老胡太太就脑血栓了。这老太太一日坐在炕上骂完了大儿媳妇骂二儿媳妇,骂完二儿媳妇骂三儿媳妇,然后是四儿媳妇、大姑爷、二姑爷、三姑爷。辽北女人虽然泼辣得出名,对长辈大都是低眉顺眼从不顶嘴。但姑爷就不一样了,男人都讲究个面子,倘若是背地里骂骂也无所谓,姑爷知道也不会计较,毕竟人家把女儿嫁给自己了。偏巧这天老胡太太坐在炕头上发挥的时候,大姑爷来了。胡大姑爷是杀羊的,身高不足一米六,这样的身高在辽北叫“二级残废”,胡大姑娘光着脚都比他高半个头。当初老胡太太把大姑娘嫁到屠夫家,完全是冲着人家给的彩礼多。胡大姑娘在家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相亲还是问我大姑姑借的衣服,嫁出去后天天骑个永久牌自行车到市场去卖羊肉,大冬天的脖子连个纱巾都不扎,怕别人看不到她脖子上亮闪闪的金项链。胡大姑爷是个很仗义的人,在小镇上的黑白两道都混得很明白,但是他最怕别人说他没文化,尽管他除了自己的姓名以外就没有认识的字了,学校每次开家长会,胡大姑爷都是穿得整整齐齐的,拿着秋红的作业本装模作样。秋红的字写得很丑,但是胡大姑爷经常拿出来别人观摩。小镇人也知道没文化是胡大姑爷的软肋,所以通常不提这些。胡大姑爷虽然是个粗人,人品却是十分端正,他很孝顺岳父岳母,经常送东西过来接济老胡头和老胡太太。这几年二小混起来了,但是胡大姑爷还是经常过来看他的岳父岳母。这天生意好,收摊早,胡大姑爷就骑着个红色幸福摩托车带了几只羊肝送过来。赶得也是时候,老胡太太正在炕上数落大姑爷没文化,大姑爷就进门了。老胡太太骂人已形成固定的模式,脏话已成台词,一张口就什么都出来了,正好这段台词触到大姑爷的软肋。胡大姑爷当下将羊肝往地上一摔,骑着红色的幸福摩托车走了。回家跟胡大姑娘吵了一架,把胡大姑娘打了一通。二人结婚快十年了,从来都没有红过脸的,胡大姑娘在娘家的时候并不是很受待见,被老胡太太骂一通打一巴掌的时候也有,可是十多年没挨过打,胡大姑娘都忘了挨打的滋味,这一下突然挨了一顿胖揍就闹开了,当晚就回娘家了。这几年因为嫁了胡大姑爷,胡大姑娘经常在做账的时候弄出点钱来接济娘家,所以在娘家说话的底气也足了,有时候老胡太太还会着她几分。胡大姑娘回来一哭一闹,老胡太太也不乐意了,当下鼓动胡大姑娘,离婚。

  
在小镇,离婚是件大事。死了男人守着家门的寡妇有的是人来提亲,离婚的女人就只能受别人的指指点点了。胡大姑爷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在他看来随便哪个女人睡在枕边把灯一拉都一样,没准换个女人还能给秋红生个弟弟呢。胡大姑娘回了娘家,本来是巴望着胡大姑爷来负荆请罪的,没想到却等来了一纸离婚的起诉。胡大姑娘这里慌了,想起胡大姑爷的种种好,便开始数落起老胡太太来。老胡太太自然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自己把四个儿媳妇管得服服帖帖的,反倒是自己女儿这样的数落自己,便觉得十分没面子,顺手拿起扫炕的条帚打了胡大姑娘,胡大姑娘正一肚子火就跟自己的亲娘打了起来。胡大姑娘一个蛮力把老胡太太推了个仰八叉,老胡太太一头磕在门槛上没起来。胡大姑娘以为自己把老娘给打死了,吓得慌慌张张的跑了。中午安徽女子从菜地里出来准备做饭,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胡太太,叫也不醒就赶紧跑到街上去找二小。二小又叫了三小和四小,兄弟三人把老胡太太送进医院,小镇的医院看不了,又到县医院,县医院又推到沈阳医大一院,折腾下来,霞子一家搬出老胡太太的院子的想法基本告吹。大小穷,家里又有个病媳妇,拿不出钱来;三小刚开的店,钱都填到房子上了,拿不出钱;四小才结的婚,也拿不出钱来。活该二小有积蓄了。

  
老胡太太败光了二小的积蓄从医院回来,终日躺在炕上动都不能动,也不能骂人了,天天咧着嘴流口水,说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话。旧式东北男人通常不做家务,照顾一个老太婆即使是自己的亲妈也断然是不可能的,大小媳妇自己都指望着男人照顾,肯定没办法照顾婆婆,三小和四小的媳妇家境相对要好些,所以在老胡家就养尊处优起来,娇滴滴的这会慊脏那会慊累,所有的重担又压在的安徽女子的肩上。每到有人讲起女子的大义,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安徽女子的模样。尽管老胡太太对安徽女子很不好,但是在老胡太太脑血栓后,安徽女子没有报复她,反倒是很尽心尽力的照顾她。瘫痪后的老胡太太比正常的时候干净了许多,常看见她坐在秋日的阳光里,眯着眼睛,十分惬意的样子,而安徽女子则如往常一样屋里屋外的辛勤劳作。辽北许多旧式家庭里是没有浴室的,夏天还好说,冬天要洗澡就一定要到公共浴室去,每到周末就看见安徽女子推着板车带老胡太太去洗澡,零下三十度的气温,安徽女子推着板车满头大汗,累得呼呼直喘。老胡太太被左一层右一层的被子包着,像个粽子似的。小镇人真的是被安徽女子的大义折服了,但是又实在没什么可以帮助她的地方,便更加的照顾二小的生意。这也是二小的店子一直比三小和四小店里客人多的原因了。当彩电、冰箱、洗衣机不再成为小镇女子出嫁固定要问婆家要的彩礼时,二小的家电维修招牌改成了摩托车维修,这时二小终于买起了新房。不过安徽女子坚持要照顾老胡太太,所以还是住在老胡太太的院子里,霞子和二小搬到新房去了。

  
我在小镇读完了小学,准备上初中了。这几年小镇发生了很多的变化,鞋厂黄了、国营雪糕店被私人承包了、独一处的老板带着小舅子的媳妇跑了、祖父提前退休了、家里的客人也没了、父母终日黑着脸忙忙碌碌。有一天父母十分郑重的请我到仙客来吃饭,我被他们严肃的表情雷到了,呆呆的看着他们,暴风雨到来前的压抑我至今记得。妈妈七拉八扯最终扯到正题上了,她问我,如果有一天家里穷了,我也要像那些家里很穷的小孩一样穿着破旧的衣服背着破旧的书包上学会不会感觉很没面子。我忘记了当时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不过父母听了我的话十分释怀。可能我这个人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优点,不管面临多么严重多么严肃的事情都可以很坦然很轻松的面对,或者说永远都可以很天真的活着,对危难没有什么预计。爸爸问我是否愿意到哈尔滨去读书,幼年的我对所有我没有去过的地方都想去,于是欣然点头。再开学时我已经坐在九月冰城的教室里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了。初中三年是我人生中最艰苦、最难忘的岁月,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岁月去回忆,仍然害怕得浑身发抖,也许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没有安全感的。可是世界这么大,我算老几呢,相对于秋红,我所经历的真的挺微不足道的。在哈尔滨修炼三年回来,虽然没有成精,但是我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上县重点高中了,而秋红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就消失了。本文来自我爱短文学网 wWw.52Dwx.cOm

  
胡大姑娘离婚的速度跟当时国企体制改革的速度有一拼,“唰”的一下粮库的于大库头就落马了,“唰”的一下我爸我妈都下岗了,“唰”的一下小镇人的铁饭碗都丢了,“唰”的一下胡大姑娘跟胡大姑爷离婚了。秋红被判给胡大姑娘,胡大姑爷不肯,胡大姑娘本不想要秋红这个小拖油瓶的,但是一看胡大姑爷跟她争,马上又改变主意了,在法院号啕一场,法官也是小镇人,不好意思“欺负孤儿寡母”,于是维持原判。胡大姑爷每年都付给胡大姑娘很大一笔抚养费,但是胡大姑娘全都花到自己身上了,秋红上学交学费都要去找胡大姑爷。胡大姑娘一心想再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可是离过婚的女人在小镇是嫁不出去的。胡大姑爷又娶了个乡下的黄花闺女,很快生了个儿子,胡大姑娘想复婚的梦也破灭了。可怜的胡大姑娘只能拿秋红撒气,经常找借口责打秋红。秋红起初一挨打就躲到她爸爸那里去,可是辽北有句俗话,“有后娘就有后爹”。因为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屠夫新娶的媳妇很不待见秋红,经常在屠夫的耳边说三道四、挑拨离间,屠夫渐渐也不理秋红了。那时的九年义务教育是收学费的,秋红没钱交学费,天天被老师赶回家要钱,胡大姑娘见她就要打,胡大姑爷已经付了抚养费便不再理她,秋红终日大大街上到处游荡,后来在社会上交了一些坏朋友,被人搞大了肚子不敢回家,这一消息在小镇流传开来,胡大姑娘扬言要杀她,秋红便不知所踪了。后来听说是安徽女子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了秋红她走的,胡大姑娘便将仇恨转移到安徽女子身上了。

  
这时的老胡太太已进入暮年了,每天坐在太阳底下,眼珠久久不曾转动一下,我奶奶都不肯再去看她了,我奶奶担心哪下子她死在自己的眼前。在小镇,死人也叫白喜,不过没人喜得出来而已。三小和四小早已搬出了院子,大小也搬出去了,胡大姑娘在秋红消失后的几个月脊梁骨都被小镇人的指责给戳穿了,就找个机会到深圳去打工了。这几年,小镇原有的国企都纷纷倒闭,但是也有新兴的,比如原来的三旅店装修一新开了个梦缘大酒店;原来的工人纷纷下岗,但是也有上岗的,新兴了一种行业叫做小姐。老胡头就认识了一个小姐,有钱的时候就去找小姐,没钱的时候才回小院。空荡荡的辽北小院,现在只剩下了口歪眼斜、目光呆滞的老胡太太和勤劳孝顺的安徽女子。我爷爷退休后很享受清闲的生活,买了个渔杆,吊了一个夏天的鱼,入冬时把原来的下屋粉刷了一下,在家里开了个小食品店,卖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客人虽然不多,却也照顾了我和堂弟的馋嘴,后来又装了一台公用电话,来往的客人这才多了起来,其中也有安徽女子,不过安徽女子每次给家里打电话说的都是方言,小镇人听不懂,所以关于她的身世仍旧是个迷。本文来自我爱短文学网 wWw.52Dwx.cOm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有钱了都会变坏,还是夫妻之间距离远了就会影响到婚姻,一向正派的二小竟也传出了作风问题。郭丽是小镇上最有故事的女人,一个女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并不可怕,但是一旦这一辈子都活在故事里,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小镇人在茶余饭后谈起她来,嘴角隐隐有一丝嘲讽似的笑容。一些关于郭丽的事情传说过后赶紧把手抬到嘴边,闻到恶臭般的摆一摆,生怕说完这女人的事情沾脏了自己的嘴。郭丽是小镇附近的村子里的姑娘,她爸爸外号叫郭鬼子,在小镇许多店里都欠着酒钱,后来喝酒喝死了,她妈妈就从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郭美人变成了郭寡妇。郭丽当时还在上初中,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但是名声实在不咋地,经常有小男生为她打架,有几次险些被学校开除。郭寡妇自己虽然不正经,但是对郭丽还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郭丽不争气,不好好念书,勾三搭四,郭寡妇气得要死,可是女大不由娘,想管也管不了。郭丽家里有二十来亩地,按说母女二人生活应该富足,偏偏这母女俩都好吃懒做,郭寡妇天天抹着一张白脸除了偷人什么都不做,郭丽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上学,天不黑不着家,家里二十几亩地都这样荒着,过冬的柴禾都没有。郭寡妇寻思了很久,还是决定把郭丽嫁了,不然一个姑娘家把自己的名声折腾臭了更嫁不出去了。郭丽就这样嫁到小镇来。郭丽的男人名叫刘波,在鞋厂上班,家里条件很好,父母都是鞋厂的退休工。郭寡妇不知怎么花言巧语忽悠了刘波把郭丽娶进门,反正她逢人就说郭丽这下子掉进福窝了。

  
小镇有了解郭丽家过去的,于是也有了传言,说郭丽是白虎星转世。事情偏偏就这么凑巧,郭丽过门那天在筵席上,刘波的父亲脑溢血死了,红事立刻变成白事。郭丽后来生了个儿子,刘波的母亲一心想着抱孙子,却没等到孙子出世也死了。刘波白天要上班,郭丽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渐渐的迷上了打麻将,麻将打起来孩子也不管了,为此夫妻两个没少吵架。刘波的儿子叫刘春来,比霞子年纪略大一些,长得贼眉鼠眼的。小镇有传言,说刘春来是野种,小孩小的时候可能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可是大点了模样长开了,刘波自己也纳闷起来。他无数次的观察刘春来的模样,发现这个儿子和他一丁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渐渐的也起了疑心,那时不流行化验DNA,刘波便问鞋厂里郭丽的同乡打听了一下郭丽的过去,很顺利的就得知了他娶的是什么人了,然后顺藤摸瓜将郭丽和刘春来的亲爹捉奸在床,很快的刘波就提出了离婚。郭丽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自然是不肯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一旦男人说离婚那就是真的要离婚了,没办法,郭丽带个小拖油瓶搬出了刘家,到梦缘酒店正式开始了她的皮肉生涯。

  
郭丽跟二小是修理摩托车扯到一起的,郭丽用刘波给刘春来的抚养费的一部分买了一台幸福摩托车,天天骑着到处逛,偶尔有些小问题就去找二小修,起先是修车,后来就变成修人了。一向顺从的安徽女子知道了这一消息竟也发飙来。高一那年寒假的某天傍晚,爷爷说给我炸千子,为了尽快吃到嘴,我老早就去帮爷爷看店了。安徽女子进来打电话,起先说得委委屈屈,泪花在眼里一闪一闪的,后来哭声就渐渐的大了,渐渐的变成号啕。我奶奶最怕听人哭了,于是安慰她几句,她就抱着我奶奶哭了起来。这时有几个人到小店来买东西,见安徽女子哭成这样子,都骂起郭丽来。安徽女子要跟二小离婚回老家去,但是大家都不她走,毕竟错不在她,要走也得郭丽走。我当时觉得这女子真的好可怜的,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的样子我还记得很清楚,跟果匣子上画的嫦娥一样漂亮,可是现在看她一身看不出颜色的旧西穿外衣,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的油渍,长发油乎乎的塌在头上,上面有点点头皮屑,而且带着浓重的油烟味,进屋时我就闻到了。那张脸原来是白里透着粉的,现在却也是黄脸婆一个,额头还有皱纹。我跟秋红小时候最喜欢她的,可是才十来年的柴米油盐怎么就熬成这个样子了呢?我都不喜欢她了,何况是天天对着她的二小。也许是众人的七嘴八舌给了她勇气,她停止了号啕,呜咽着抹了抹脸回家了。我奶奶很快进屋换了衣裳,出来洗衣服时还有一脸厌恶的表情:二小媳妇一身的柴禾味儿,熏得我要吐了。

  
南方人活得是要含蓄些,东北女子虽然泼辣却不太擅长处理夫妻关系,家里老爷们儿出轨了,东北女人大概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如果这三招下来男人还是没回来,那东北女人就该回娘家搬救兵了,而搬的救兵通常是自己的爸爸、哥哥、弟弟、姐夫、妹夫这类人,一帮娘家人过来把出轨的男人打个鼻青脸肿,教训一顿,遇到胆小的男人就敢紧了断了小情人回家继续柴米油盐;碰到胆大的,估计即使不打回去,也不会再跟这个女人过了。安徽女子就不一样了,她回去收拾了一下,然后把老胡太太装上板车,拉到二小的新房里,没事人一样的开始过日子。二小见此情形,更是捉摸不透安徽女子了,但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归正常的生活。安徽女子天天早早的起来做饭,把老胡太太安顿好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二小去店里帮着算算账、收收钱什么的。郭丽看到人家的正室坐堂自然不敢为非作歹,而二小理亏更不敢再出去了。

  
郭丽在梦缘酒店的生意并不怎么样,小镇上的男人说她是白虎,碰了要倒霉的,所以只有外地的人才会找她,而小镇本来就小,国企纷纷倒闭,来小镇的人也少,通常只有过路的长途货车司机,这些人赚的是辛苦钱,很少有舍得拿出来嫖的。有一晚郭丽看准了安徽女子不在店里,便进去找二小,第三者能恐吓到男人的只有一句话:“我怀孕了”。对于一个正派的女人因为爱当了第三者,这招或许有用;但是这话从郭丽嘴里说出来,进到二小的耳朵里,便只剩下厌恶了。不能说二小不讲究,郭丽的第一个孩子都不是她老公的,他胡二小又算老几呢。郭丽这话说出来怕是自己也信了,经常趁着安徽女子不在店里的时候去找二小,可是二小根本不理她,没办法,她又去找安徽女子。安徽女子大底知道现在郭丽不行了,便装作听不懂她说的话嘻嘻哈哈的说些谁都听不懂的方言走过。郭丽两头受阻,便像只丧家犬一样抓狂,逢人就说二小玩弄她。小镇人暗自好笑:听过婊子玩弄人的,却没听过被人玩弄的婊子。这话后来传到郭丽的耳朵里,郭丽一气之下把刘春来往郭寡妇家里一丢,出去打工了。说是去打工,后来听人说她去投奔了胡大姑娘,在广州做了“鸡”。

  
二小一家的日子恢复了平静,经历了这件事,二小对安徽女子感激中又多了一分敬重,我奶奶说: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这世上的物件都是一物降一物的,能降住二小的只得外来的媳妇了。安徽女子经历了这件事情也许是看开了,竟也打扮了起来。她带着老胡太太搬进二小的新房,因为是楼房,没有地方种菜,她每天赶早市去买菜,吃完饭穿得漂漂亮亮的跟二小出门,现在二小的店里是她管账。男人这东西也奇怪,有的男人守财奴一样的死把着钱不撒手,守了一辈子也没守住几个钱;有的男人只想着挣钱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小日子过得反倒是滋润。二小就是后者,开小食品批发部的田眼镜子开出小镇第一辆私家车时,二小的招牌改成了汽车修理,安徽女子也活回去了一般恢复了她刚嫁过来的模样。被下岗的悲伤困住多年的小镇在新千年的钟声里擦干了眼泪向前看齐。外商来投资了,许多针织厂下岗的工人又开始在朝霞中拎着饭盒骑着自行车上班了;我父亲的粮食管理所现在是全县最大的面包厂;梦缘酒店被查封了,所有的小隔间全被打通,开了一家旱冰城;胡大姑爷领着屠夫弟兄凑钱开了肉联厂,打着绿色食品的旗号把真空包装的猪肉买到了整个东三省;更多的人是扛着行李走出小镇开始出外谋生了,小镇繁华的日子过去了,剩下的是落在脚面的汗水和想破头颅的发家治富。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初秋的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准备上大学的我在清理自己的东西时在一个破旧的日记本上看到了这两句诗,不知是三姨写的还是小姨写的,阳光斜斜的从对面的楼宇的缝隙里折射进来,许多的灰尘在阳光里纵情的舞蹈,那一刻我想起的是我那昏黄色的记忆里的小镇,仿佛自己还是跟秋红牵手去看死小孩的年纪。倘若那小孩活着,现在一定很帅。倘若秋红还在,是不是这些年我可以过得快乐一点?也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场突出其来的灾难带走了安徽女子。在老三旅店门口的大马路上,一辆疾驰的大货车,一个昏昏欲睡的长途货车司机,去马路对面换零钱回来的安徽女子……
小镇人说安徽女子过马路时扬着手里的零钱冲着躺在车底下修车满脸油污的二小笑,这可怜的女子临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安徽女子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部分身体已被碾成了肉泥,无从判断小镇人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人总得有点念想吧,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总不忍心相信她死得那么难看。安徽女子的尸体在家停了整整七天,在小镇是史无前例的,因为对于小镇人来说,死并不是什么好事,能走多快就走多快。二小身披重孝,白布都缠到了头上,死全家都不至于这样的悲恸的,他守着安徽女子破碎的身体整整七天七夜,出殡那天晕倒在棂前。安徽女子最终还是火化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那白皮肤、丹凤眼,西葫芦身材的姑娘,如今被装在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被二小捧在手上。也许每个女子都是希望被自己的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可是安徽女子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幸福了。我在那个秋天离开了故乡到千里之外的地方上大学,军训休息时,一个女生用手机打电话,满口方言同安徽女子的口音一模一样,想起安徽女子出嫁的第二天我去要糖的情景,刹那泪流满面。

  
许多年后,再回到故乡,看到修理汽车摩托车的招牌布满郊区的街道,想起二小,想起霞子,想起安徽女子,妈妈说,霞子去年考上合肥工业大学了,二小把店关了到安徽陪霞子上大学去了。我在地图上看安徽,烟雨蒙蒙的皖南风景像一幅水墨画在我眼前铺展开来,那眉清目绣的安徽女子一定是穿着大红的衣裳,水袖一转,婉转悠扬的黄梅腔就在空中,天仙配、女附马、牛郎织女……
是何等浪漫的情怀形成了这一方风土人情?是何等善良的人民编织了这些美丽的传说?是何等质朴的民风养育了安徽女子?外来的媳妇的故事到此已经画上了句号,虽然不是很圆满,但是在辽北春日的漫天黄沙中,江南风骨身姿摇曳的霞子正款款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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